“百多裏地，你們順著大道走就行了。”小姑娘攥著碎銀，對這兩個出手大方少年人少了些許害怕，說話利索許多，只是眼睛努力回避著被沈淵提在手裏的段溪。

沈淵道了聲謝，跟辭香到村口，看見在樹下喘著粗氣找青草的劣馬：“再走它們就要累死了。”

辭香抿唇猶豫了下，看見遠處田野裏的人影，再垂眸看了眼段溪：“先離開這裏。”

帶著她不適合在人多的地方停留。

沈淵想想也是，不再說什麽，牽了馬跟辭香離開村子，順著大道往北去城裏。

大道兩旁都是農田，莊稼已經開始泛黃，忙碌的人們偶爾擡頭，看見經過的兩人，其中一個還提著個小丫頭，急忙都低頭裝作沒看見，忙自己手裏的活兒。

農田很快消失在視野裏，大道兩邊的樹林逐漸茂密起來，空氣裏還有幾分涼爽，段溪見他們似乎並不打算將自己怎麽樣，忍不住小聲道：“你們可不可以先放開我？”

說完見兩人都看著自己，段溪急忙解釋：“那個，我不會逃跑的，我也逃不掉，大哥哥這麽厲害……”她說著，修長的雙眸可憐兮兮的望著兩人，被捆著真的很不舒服。

辭香看著她，烏黑的雙眸裏清冷得像三伏天裏的地下泉水，只要碰到，就會感受到一絲透骨的含義。

段溪不相信辭香，辭香也不相信段溪，而沈淵覺得這件事還是聽辭香的比較好，況且沒有殺了段瀠那個混蛋，他已經很不爽了。

“等到了城裏，自然會放了你。”辭香冷著臉說道。

看起來她的心情很不好。沈淵走在前面，望著滿地的樹影和透過樹葉落下來的光點，想不出來她在為什麽不高興，就像他想不出來她為什麽要急著離開松澤鎮一樣。

她把那些香爐扔下去的時候，是已經決定處理掉松澤鎮上的怪人，但是她連究竟處理得如何都沒有查看，走得如此急，她究竟在躲什麽。

直覺她是在躲避什麽，沈淵有點兒不悅的皺眉，給夜姑娘送的信還沒有回音，她究竟是什麽人？

無論是段瀠說的，還是辭香說的，沈淵都覺得他們有所隱瞞，萬花谷的藥女，據他所知，萬花谷的確喜歡養一些奇怪的東西，卻不會做這種禍害人的事情。

藥女以藥為食，毒藥也是藥，這一路上也沒見她吃什麽藥，未入先天之境，還是需要吃藥的。

辭香看著被搭在馬背上的段溪，她垂頭喪氣的，兩根小辮子也吊下來隨著馬蹄聲一晃一晃，看著真是可憐，但是辭香眼裏沒有絲毫憐憫同情這類的情緒，只是有點兒疑惑。

“你不相信段瀠。”辭香輕聲說道，段溪的小辮子晃了下，沒有擡頭來看她，倒是前面的沈淵驚訝的回頭了。

“這丫頭不相信段瀠？”她和段瀠那聯手欺負人的默契不是一天兩天就能養出來的吧，不信任怎麽可能會有默契？

“她的主人不是段瀠，自然不會信任段瀠。”辭香輕聲說道，語氣平靜得不容置疑，段溪終於擡起頭來盯著她。

段溪抿緊唇沒有說話，她的眼神裏充滿了厭惡，以及被揭穿後的惱怒，她的確不信任段瀠。

沈淵不明所以，停了兩步到辭香身邊：“這丫頭真不信任段瀠？”不信任還能搞到一起，除了生娃娃，能做的都做了吧，這還能半點兒信任都沒有？

沈淵突然有種自己是不是在鬼市裏待得太久，不僅不知道靈荒大陸上出現了這麽奇怪的物種，還連有靈智的生物之間的共性都把握不住了。

但是他也沒在裏面待多久。

“不信任，他們這種，只會信任自己的主人。你的主人，應該已經死了。”辭香輕聲說道，語氣依舊冷漠，面對段溪滿是怨恨的眼神心裏沒有絲毫波瀾。

她只信任自己的主人，那主人死了以後，她肯定會傷心難過，但是辭香一點兒也沒有揭人傷疤的覺悟，反倒望向大道蜿蜒的盡頭，明亮得晃人眼的天空中沒有雲彩。

“你，想不想再見到你的主人？”

辭香輕聲問道，沈淵愕然，死人還能活過來？就算轉世也會變得不一樣才對。

段溪瞪大眼睛，細長的眼角猛睜欲裂：“騙子！”她的主人死了！她怎麽也找不到了！

“不相信便算了。”辭香笑了笑，語氣依舊平淡，好像自己什麽也沒有說過一樣，她轉頭看見沈淵正盯著自己，他們三人並著兩匹劣馬，正停在路邊的樹蔭下。

“小哥哥你看我幹什麽？”辭香眨著眼不解的問道。

沈淵：“……走吧。”看來欺負了別人之後，她的心情好了不少，難怪聽到他欺負人，她會笑得那麽開心，也喜歡欺負人呀。

馬蹄聲再響起來，辭香扔下段溪，歡快的邁著步子跟在沈淵身邊：“小哥哥，你在鬼市上多久了？”

沈淵楞了下，她怎麽突然想起來問這個？這個稱呼她怎麽又叫上了？

“有兩年多吧。”沈淵大概估了個時間，具體多久他也記不清楚，只記得前年戧淩娶親的時候，他出來過，那時候夜姑娘還沒有厭煩他。

辭香哦了聲，笑得瞇起眼:“那小哥哥知不知道夜姑娘叫什麽？”上次在鬼村裏，那位姓梁的老人家說夜姑娘被召回地獄了，她仔細想想也沒想出來地獄裏什麽時候有個姓夜的女子。

“不知道。”沈淵面不改色的答道，“我去的時候她已經在那裏，大家都叫她夜姑娘。”

“這樣呀。”辭香癟嘴，失望之情溢於言表。

沈淵笑了笑:“怎麽突然問這個？下次遇到鬼市可以進去打聽一下。”

“幫她找她的主人呀。”辭香郁悶的說道，雖然段溪不領情，但她看段瀠實在不順眼，不從中破壞真對不起自己。

沈淵錯愕，還以為她只是為了揭段溪的傷疤才那麽說的，不過:“她的主人真的還能找到？”嚴格來說，除非恢覆這一世的記憶，並且摒棄轉世後的一切，才會是那個人。

“她還活著，她的主人肯定也還活著。”辭香確定道，一本正經的解釋，“如果她的主人真的死了，她也會死。”

關於這一點，是絕對不會錯的。

“你這麽了解她，是不是也養過？”沈淵半開玩笑似的問道，他沒有刻意控制聲音，後邊的段溪聞言擡頭，驚疑不定的望著前邊的兩人。

是了，她這麽了解，是不是也養過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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